2011.12.26 Engineer Work 天气 多云
痛苦的远离创造了良好的睡眠。
早晨醒来,是新征程的开始。不用再为晕船劳神费力,用一种轻松的心情去做自己需要做的工作。今天我和美女ANNA负责检查舱底积水和电动机工作状况。ANNA耐心细致的工作态度让我佩服。其实不止ANNA,每一个人都对自己要负责的工作认真细致,没有半点敷衍了事。同舟共济的海上生活需要每个人自觉行动,维护生命在海上的安全,这是对它无上的尊重。
我们用小簸萁把舱底的积水一点点清理出去,在TERRY的指导下认真仔细地检查每一个电机。
中午时候,IAN把一个大水袋挂到SNAKEPIT上的BOOM处,光着膀子洗了一个令人羡慕的露天澡。我不由得开始企盼起我明天的MOTHER WATCH来了。
今天第一次升起了球帆。球帆很丰满,很飘逸。顺风行船,四平八稳,享受这难得的悠然自得。但是享受美的同时,也必须得HOLD住。因为LEG5加上船长只有13个人,所以我们在人员使用上可谓捉襟见肘。每天除去一个MOTHER,一个WATCH只剩下5个人干活,所以手持球帆缭绳常常是一个多小时一个人做的事。无数亮过浪花的飞鱼如同离弦之箭,飞过浪谷,穿过波峰,向你炫耀着海洋生活的自由自在。心里一直纳闷它们为什么要飞出海面?是什么力量可以让它们飞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远?纵然你曾有过不知多少红尘滚滚绵绵爱意的儿女情长,此时都化为手持缭绳策马扬鞭千里快哉风的浩然之气。
原来,我也开始不知不觉间奢侈地ENJOY风浪过后的惬意了。
2011.12.27 Mother Day 天气 多云
昨天和美女ANNA商量好今早5:30起床作早餐。我正好提前结束我凌晨的WATCH,下到GALLEY,取出一只大锅,盛好热水;再把水壶注满水,把两者都放到灶台上开始加热。早餐的主食就是把类似燕麦片的东西放到烧热的水中搅拌成粥,更多的时候是船员自己选择倒上冷牛奶食用。其他都是备好现成的面包片,各种果酱,沙拉酱,奶油,让船员自主选择喜欢的吃法。最后就是给每个人一杯热饮,通常就是咖啡,茶,牛奶一类。上船伊始,我宁愿生吃花生,空口吃咸菜也咽不得那些甜得有些发腻的西餐和他们那些似乎永远煮不熟的夹生米饭。
把备好的早餐整齐地摆放在SALOON里,看着船员们快乐地享用,满足着他们随时提出的要求,收拾起用过的碗勺刀叉,把它们一一放入水池中清洗,先用海水兑清洁剂刷洗一遍,再用清水冲干净,最后用干布拭去残留的水滴,再把它们按规矩放入固定位置。这个WATCH用完早餐,换下另一个WACHT,同样的工作再做一遍。等另一个WACHT的船员带睡去,我和ANNA才开始我们的早餐。终于有机会泡上一包五谷道场,上帝,这让我想骂人的香味!当那双被清洁剂和水泡得有些发白的手捧着千里之外带来的熟悉的香味,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解决了自己的温饱问题,终于可以休息了。一看时间,已经是快九点了,11点半之前还要起来忙活午餐,赶紧睡觉。意外又发生了。刚刚要迷糊过去,ANNA小声把我叫醒,说甲板需要人手。心里骂娘身体却不敢怠慢,套上救生衣就上去了。原来要降球帆,换升前帆。一阵紧张的忙活:拖YANKEE,挂HUNKS,降球帆保护网,升YANKEE,拉拽降下的球帆入舱,叠球帆,装入球帆套,顿时浑身湿透。脱了上衣,顾不及擦背上的汗水,把它们和身体一齐摔在BUNK的防潮垫上。
迷糊中又开始了做午餐的工作。之前ANNA和我请教了SAM。SAM是船上的采购员,对食品的分类摆放位置耳熟能详。经过他一番翻包倒柜的收拾,我们午餐需要用的七八个罐头,三包煎饼,一颗卷心菜,一盒小米都已列齐。我和ANNA分头做:我先把卷心菜切条,放入盘中。然后把大锅放到灶上,倒入油,待油烧热,倒入盒装小米,用大木勺搅拌。ANNA则依次打开番茄、番茄酱、蘑菇、蜿豆、黄豆、牛肉罐头,随着我的搅拌慢慢加进,大约半个小时样子,出锅。
船舱SALOON内LYYN和CATHERINE正在缝补破损的球帆,待她们缝好装帆入套,我和ANNA把做好的午餐摆好。看着船员们手持煎饼包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和ANNA知道我们的午餐做得还不错。
等着两个WACHT的船员用完午餐,依然是繁多的清洗工作,尽管厨房里放了一台小电扇不断吹风,身上的汗水还是哗哗地淌。
清洗完后照例是短暂的睡觉时间,下午5:30再起床。起床才知道IAN把圣誔节的庆祝安排在今天!我和ANNA竟然承担起圣诞晚餐的任务。晚餐比起午餐有过之而无不及,各种水果,蔬菜,牛肉,香肠罐头齐上阵,再加一锅四扎意大利通心粉,ANNA最后还特意加做了一盘水果色拉。
让我意外的是,他们竟然购买了中国的筷子,准备在这个西方的节日里用它挑起西餐的胃口!IAN掏出了两瓶红酒两瓶香膑,还没等我们的意大利面做好,他就急不可待地召呼我们上甲板。船员们悉数围坐在COCKPIT,IAN心情极佳,当我要进行拍照时,却被他们以“保密”为借品拒绝了,我煽情的表白“I WILL ONLY KEEP THIS IN MY HEART”也遭到否定。不过,我还是借着他们分神的时候偷拍了两张。
在这个不是圣诞的圣诞夜,所有人举杯畅饮,享受着难得的海上节日,那些外国儿童平时饮用的类似雪碧的饮料也被当作礼物让每个人分享,一时间,我陷入了海水、语言、欢笑的包围,在酒精刺激下,大家竟然在我的带动下一起合唱那首几乎要唱烂的“SAILING”,耳边仿佛真的响起洛德斯蒂活特那沙哑的嗓音,音乐单调的节奏中透出的婉转的管风琴,那种洗尽铅华不恋修饰的执着,和着船员们带着自豪和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笑容,一下子点燃了我心中的感动和心灵深处的那份慰藉,我虽独自而来,却有一些和你一样快乐着你的快乐的人,一起共度生命中那段属于海洋的日子。
MERRY CHRISTMAS!
我的第一个海上节日。
晚餐后洗刷完餐具,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幸福来得太快了。把舒服的mate cabin 让给了美女ANNA。然后心满意足地躺到自己的BUNK上,享受着十多个小时的连续睡眠。
2011.12.28 超越纽约 天气 多云
手表指针缓慢地记录着这十多个小时的船上睡眠,漫长得牵着凌晨醒来后的辗转反侧,透过前甲板天窗看着晨曦微露,突然就有些想妻子和女儿了。
这几天和HALE大妈混熟了,每天通过电脑交换彼此拍的照片成了我们必做的功课。HALE大妈总是会对每一张照片大加赞赏,不时露出难以想象的惊喜;她在中国上海复旦大学教授过英文,走过中国很多地方,对中国的历史也是知之不少。在甲板干活的空隙同她谈论中国历史文化成了最好的消麿时光的茶点,她也不断介绍土耳其的人文历史与我听;HALE大妈很“小资”,没事靠着放在SNAKEPIT里的LAZY LADY大睡袋,悠闲地撕着桔子皮,把它们一瓣一瓣地放到嘴里细细嚼;HALE大妈很有趣,没事就和我们开玩笑;HALE大妈很热心,看到我没有戴帽子,送我一顶白色的土耳其航空公司的遮阳帽;HALE大妈酷爱学中文,没事请教我汉语,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再说给其他船员听。
海上的星空很美,远离尘嚣,拭去城市灯光的炫晕,仰望灿烂的银河,天街夜色凉如水,偶尔有流星划过,小时候夏夜农村平房顶卧看牵牛织女星,一边享受奶奶的蒲扇来风的温馨便像此时宁静的心绪一样从头抚到脚。华贵的月光羞煞半个天宇的星辰,唯一和她相映成辉的是永不困倦的启明星。天际边那些无声无息的电光闪闪,不甘寂寞地装饰着夜空。DAVID突然把我从冥想中唤醒,循着他的指引来到船尾,竟发现点点星光,如同夜空的银河,原来它们是海洋中的单细胞生物在黑夜中逍遥。
纵然往日有多少风起的日子去笑看落花,飘雨的季节来举杯向月,都在这个宁静的海上之夜来一次身心的自由放逐,彻底释放自己,像空气一样虚无地存在。
2011.12.29 母亲生日·第一个风暴夜
凌晨四时。
东边的海天相接处天空开始透亮。一轮新的日出即将上演。征得WATCH LEADER SAM的同意,回舱取出单反相机,起航以来第一次用单反拍日出。
五时,天空开始泛红。
调整好相机参数:光圈优先模式,ISO1600,光圈F4.5,局部测光……LYNN, HALE, DAVID三人排坐在船尾,他们的剪影落在橙红色的背景上。蓦然间,看到了纽约号,它已被远远地甩在海天一线,镌刻成云霞散绮下的孤帆远影。
天边的云霞幻化,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空中舞?一轮金乌倏然喷薄而出,一片乌云妄图用它忌妒的外衣遮住这张扬的灿烂,却被融化成碎片,任意地抛散在空中。
暖融融的红光倾洒在青岛号上,倾洒在每个人身上,心里。在中国香港教授英文的DAVID用粤语大喊,“青岛,加油”。是啊,我们已经跃居第三位,前面只有GOLD COAST和GERALDTON。加油,向着冠军。
2011年12月29日,农历腊月初五,母亲的生日。在GOSPORT培训时,特意给母亲买了一件宽松的T恤。母亲遭受二十多年风湿病的折磨,手脚已不能活动自如,对我的关心却从来未因自己的病痛减少毫分。这件T恤也被她保留着,在我出行时嘱咐带上。今天,我穿着这件橙色的T恤,那代表土耳其女王NIKE胜利手势的LOGO仿佛指向青岛,带去我对她最真挚的祝福:妈妈,感谢您对我的抚养,您的关心是牵动我心的那条长线,无论儿子走多远,无论我做什么,永远忘不了你。生日快乐。
海上风浪渐渐增大。
YANKEE1,STAYSAIL, MAINSAIL三将军齐齐披挂上阵,在浮光跃金的海面,在二十多节风速下在鹏展翅,浪遏飞舟。海天相接处的I LOVE NEW YORK早已不见其踪,空留下一片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海上当时时间17时,格林威治时间7时,青岛号驰骋在CORAL SEA公海上。
第一个风暴夜却在傍晚来临的急雨中一点点酝酿,发酵,终于在夜里十一时爆发。赶上我们的WATCH。天黑得无边无际,风紧得让人窒息,那些瞬间耀眼的闪电却无声无息,雨点无情地打在脸上,近在眼前的船员看不清脸面。就算在英培训期间也未遇见如此的夜航。心里真的有些恐惧。船速在明显加快,船身开始倾斜。船长IAN的说话更像雨点的速度:SAM掌舵,LYNNE到SNAKEPIT掌管前帆升帆索,HALE负责MAINSAIL,我和船长,JIM到船头收前帆。主桅杆处的FLOODLIGHT被点亮。船身开始急剧倾斜,主帆似乎要与海面平行,心里就像手抓住船边铁索一样发紧。三个人摇晃着到了船头,船长朝船尾一声大喊,开始降前帆。狂风仿佛不想让我们抓住缓缓降下的前帆,把它吹得像脱缰的野马。海浪借着风威扑天盖地而来,三个人被一阵大浪冲倒在前甲板上。IAN大喊:BEARAWAY!(顺风转向)这个时候,不用任何人提醒,一齐怒吼是最好的工作方式。又一阵大浪袭来,淹没了所有人的吼叫。浪虽然很大很急,却是温暖的。三个人几乎同时把身体压在降下的前帆上。固定好绳索。回头看时,另一个WATCH的人马都已经上来。船速依然极快,船身倾斜角度依然很大。瞬间风力达到35节!缩主帆!黑暗中,闪电下,只看见人影晃动,各种绳索狂乱地拍打着,船员们嘶吼着。缩了两级主帆,船身终于恢复正常。风呼呼地刮过耳旁,我瘫倒在甲板上。雨还是很大。黑夜中,突然传来一声大笑,继而是一片。这场风暴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风小了,雨停了,身体却开始发冷,很想换上干衣,但其他人都在黑夜中,似乎无动于衷。握紧双拳,挺住。
|